我的船再一次有了喧嚣的人声,有短途的旅客,也有从陌生继续陌生的水手,还有漂亮的姑娘去寻找自己的爱人或者寻找流浪的诗情画意,无论他们来自哪里,在此时此刻,我的船上,都是客人。
能够招待客人的是黑色的海洋里偶尔流泻下来的星光,是幽暗的船底我珍藏了很多年的美酒和雪茄,就像我现在,依偎在船尾的甲板,任凭浪涛浇灭我嘴巴里叼着的烟头,我不喜欢雪茄,我喜欢用薄薄的纸片卷着烟丝,然后点火,燃烧,没有吸上几口就会有灼烧的感觉到自己的手指,然后就放弃,自己脑海里那一刻的眩晕就是一瞬间在烟草的刺激之中。
就像感情,据说长久的感情会让人失去新鲜感,而所有最撕心裂肺的爱都应该是短暂而刺激的,越是难以把握,越能够让自己渴望投入其中。
但我不是这样啊,在船尾的甲板上,我已经刻下了第520个痕迹,时间在大海之上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拥有标示的只有自己从黑夜到白昼的对自己的桎梏,若日月的交错不能缩短寻觅的距离,那么晨曦和黄昏都不过是醉与醒,自己与自己的较劲。
到今晚,月光重新在天空确认自己与这个世界的关系之后,我的船将要重新停靠,我的客人们将会互道别离,他们或者独自离开,或者搂着旅途遇见的情人告别孤独,或者脱去水手的衣服走进酒吧,等待一场醉以及醉后新的旅途。
他们都将离开,因为我要在这个夜深的时候,去白令海。
那是没有人愿意陪伴我抵达的深海,那里是冰冷与孤独的深渊,那里有极光,用不能休眠的方式强迫人的清醒,强迫人清醒的意识自己是什么,却无法告诉我们最终的结局或者答案。
我觉得那里会有你的消息,在残存的梦里,我感觉到你的身体坠入到大海的深处,有无数的漩涡让你的灵魂化为黑色的水草,随着洋流远逝。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力量将你从我的目光中掠夺走,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意识,牵引着我要到最冰冷的海域寻觅你的消息。
或许是冰冷吧,唯有冰冷的绝望和结成冰山的孤独能够减缓我们的脚步,当冰山阻挡了洋流的速度,当孤独成为你与我之间最后一根未曾隔断的绳索,那么让我逆流而上,你会不会,就在深海的中央,化为我双手渴望捧起来的水草。
我将以我的余生为最后的土壤,不曾被海水稀释,紧紧的包裹着你,即便你不曾言语也不曾哭泣,我只要给你讲述,这五百二十个夜里那些美好的故事。
我的船碰触了冰山,用最倔强和温柔的方式停下了撞击,我怕搅扰到你,若你此刻在极光不能照射到的冰川之下,而我的身体早已经潜入到十米,百米,更深的海底……
我们在天上的父啊,愿你的荣光可以透过这人世间的罪恶,能够到你必然拣选的地极,到海的深处,用你的爱和福音来见证我生命中的神迹……
没有祷告可以化为灯火去照亮深渊里的世界,我的双手,碰触那些游离的黑色的水草,怎么灵魂像是被割裂开来,那不是你,却仿佛是我记忆的碎片,每一次碰触,水草就会从我的掌心化为水融合在海里,每一次碰触,我脑海中的记忆仿佛就消失一块。
仿佛我的世界是一张完整的拼图,却因着自己的任性被偷偷的取掉了一些片段,从此再不完整。
极光,再次抹掉这片海域白昼与黑夜的区别,其实都已经不再重要,我太累了,我想休息可是我必须要坚持,我必然要离开黑色的海底,用沉默的方式驾驶着我的船,在光与白的世界里去感受灵魂的呼吸。
有一个夜里,当光彻底消失在海洋之上,那应该是,我已经捕捉到你的漂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