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诗与凤行】凤凰的乱写之旅

岁燃

01、月

坐在屋顶
抱着你送的那一弯
夜那样长

你是我梦里的一滴
雨水。落入浩渺的大海
飞溅出细碎的金光
我曾用它们修补，心口的疤

在流淌，无声无息
从一头到另一头
漫过岁月的纹路，开出穗般的花

已忘记凝望了多久
成石前，掬一捧饮下
春色延绵
赊一半给昨日
欠下的，我用仅剩的温暖
偿还

你是我渴求的安宁
哪怕片刻后
一切都烟消云散

02、比如

我们都是一粒沙
仰面，看着时光流过
没有手，就用眼神接住落下的
五彩。假装自己也那样斑斓

曾经的石化为山
它从我的身边路过
留下的背影，躺在河里
与我，遥遥相望

等晨曦如约而来
心口，终于开出花
我会请风，将藏在眼底的那一声
吹向你

岁月开始蓬勃
爬去肩头，摇曳
又向上，在眉间停驻
就如那一年的季节
凋零后，再一次灼灼怒放

03、一条桥，一支橹声

||一条桥

用尘埃，搭一座人间的烟火
河流还充盈着四月的香气
花朵来不及告别
就在一场突如其来的雨中
荼靡

我曾在岸边踟蹰
思念逐水，一波接一波
卷起的千堆雪
如山。压弯看向你的眼神

不若搭弓，引箭
劈开这面湖水
好与你相见

||一支橹声

在雨做的江南里
和一弯月对弈
青山醉沉杯底
却叫莺啼，一声
唤醒

也曾枕水而居
岩上的云，悠然
自得。借墨二两入画
乌篷船摇摇荡荡
载着漫天星河
过清梦一场

04、不期而遇

有风，吹得一树花，簌簌
舞翩跹，如旧日里的梦
轻轻碰触，就散成一朵云
懒懒地挂在檐角

夜在弦上
抖落的墨迹，覆着过往
一行又一行
似音符，不小心失散

人海尔尔
山川是从岁月出走的脚印
一步，咫尺
一步，天涯

将思念的弧度拉直
站在文字的倒影里歌唱
喧嚣是孤独的证据
提一盏灯
陪着我，在路口
张望

05、春寂

以无声，回应岁月流逝
被洪流裹挟的我们
时而寸步难行，时而随波逐流
如春日，一树又一树盛放
一树又一树凋零
直到失去所有颜色

我还坐在云下等一场雨
等它亲吻干涸的河床
等它蜿蜒成掌心的纹路
等人间饱满成五月该有的样子
是不是走失的音符，就会回到弦上

别再问曾经
别再将信寄往同一个方向
躺在时光的缝隙处
任风吹瘦记忆
任老屋前的溪流带走细碎的金光
只沉默地提笔
许多话想说
最后，又全部咽下

06、写尽千山，落笔是你

◎写尽千山

隔千万重叶
春如灰烬般落下
河流与天空，握住彼此的手
我走过荒芜的时间
抛一粒尘埃
当作告别

你站在诗行之外
陌生又熟稔地，用眼神描绘
躲起来的影子还唱着那首旧歌

我的面前是无穷无尽的石
堆积。山脉连绵，倒影岿然不动

◎落笔是你

借一片月色，起笔
以虔诚的姿势，歌颂光阴
歌颂崭新的生命，还有最熟悉的那朵莲

如果夏在追赶季节
那我何尝不是在追赶着你

拓印灼烫眼底的背影
用一捧未化的雪，交换彼此怀里的浮尘
掌纹是花的年轮
在惊雷中，滚落成一朵云
深处，藏着以为遗失的信

◎瘦烟肥雨

已久久望住那汪湖水
它曾抱着山，抱着四季
落日是它的孩子
在夜色压弯最后一道光前
用一场雨，给人间打上烙印

我们都是时间的垂钓者
在寂寂中，与喧嚣打赌
风不动，帆不动
我不动

也许会有鸟儿叫断苍茫烟水
竹篙斜斜，野舟横渡

◎谁与递

终于，锁住流年
锁住指尖漫出的
白色的雪

世界是灰的
五月在流水中反复冲刷
昨日沉在杯中
每一个音符都，黯然
失色

我曾以为，天空写满光阴的故事
它是横亘的星河
灿灿。环顾文字的迷宫
磨旧的铠甲护不住
灵魂捏着生出的枝丫
仓惶，无措

07、默写

倒背
是一场文字的狂欢
还是虚构的情节，缭乱

无意义的符号
挤在叶下，大雨滂沱
天似被刀劈开
一半荒野狂沙，十里绵延
一半江河汹涌，浪潮不尽

我的右手，已提不起笔
夜的诗句落在山中
风吹不动

似有千言
万语堵在喉头
往前是悬崖，往后跌入墨中
与人间，共黑白

08、舞春风

◎风过

踽踽，随风
去赴一场旧约
云朵横卧在枝头
似醒非醒

且听山吟
流淌出的文字跌在尾页
以吻封缄

若有若无的牵绊
在季节中沉浮
曾试图打捞
淤泥层叠，手心握不住
那条逝水

◎闲枕

倚梦，从虚幻到真实
月似刀，弧度冰冷

夜的裙摆飘荡
拂过每一个旅人
脸上的风霜，凛冽成
冬日的白雪
簌簌，扬扬

枕一座山，参禅
是与不是，解与无解
不过一苇渡江
身在红尘，心在其外

◎共酒

采青梅，与春共入酒
微涩，如初见时的那一次回首
落日灼灼，燃不灭

举杯，对饮
一曰你，一曰我
一曰屋顶上沉睡的旧时光
脉络无声地蔓延
向上

也拟疏狂，张弓搭箭
射穿岁月的烟岚
在夏深前，以三分醉意
驯服一场大雨，洗人间

◎梦久

已走了很远
卸不下满身的疲惫

行囊里，脚步的呻吟
重重。天空抖落的碎片
拼不出一行
小字寥寥

睡也无聊
五月是尘埃里生出的树
一枝坠着黄昏，一枝在晨曦中
纵身一跃
迎面，将所有反复遗忘

09、似曾相识燕归来

◎似曾

在雨中，捡到一枚黄昏
桥底的心事翻滚
岁月以潦草的姿态
立在枝头
欲言，又止

还要烧光多少颜色
才能只留你这一朵
季节在轮回中
渐渐暗去
插一枝春，就当与夏
打个照面

我与你隔着烟水遥望
勾勒出的前世
被反复摩挲
又被反复搁浅

◎相识

你还欠我一个背影
山连着山，云在其中
起伏。时光绵长
总有人离开，也总有人
到来

或许，以为的偶然是必然
烟火以文字为引
灼烫出河流，蜿蜒
尘埃飘荡

读一本旧书
却被符号困住
我与它们面面相觑
唯有交出六个黑点
相安、无事

◎燕归来

似乎又睡了很久
在梦里疲惫地奔跑
追赶一颗离家的星子

捧着一斛珠
换不来渴求的归途
音符在岁月的弦上荡啊荡
藐小的我，如一粒沙
漏下

明日，还要逆风行走
再遇见时，浮萍会生出新根
与老屋，紧紧相拥

10、无可奈何花落去

◎无

不见。青山寂寂
借一砚墨，醒梅枝

昨夜的风，吹尽萌动的草色
春迟迟，挽一束光
与杯中的雪，告别

等冬，也随着那叶扁舟
过千重万重
会有江水，把阑珊洗净

时间的过客，一路往北
别回头，别去数脚印深处的
马蹄声

◎可

灯火孤摇
似有谁，搅动无垠的海水
澎湃，汹涌
拍打记忆的堤岸

你是从旧事中走出的惊叹号
剪一首歌，献给季节
仿佛就可以抵消
那些未尽

沿着叶的脉络，看人间
斑驳。星河滚烫
在灰烬中，等岁月颔首

◎奈何

石桥老了，皱纹在水中游弋
层叠。与一树又一树的绿对话
光阴自荼靡中生出
荆棘的花园里，还在下雪

已久不言、不语
瞳孔深处，唯有一笔消不去
自结，成痂

萤火点点，照着暗处的影子
它举着未浓的墨，跳进那本旧诗集
小字翻个身
枕着寒意入睡

◎花落去

软红十丈，流水匆匆
不过弹指间，白马已一闪而过
一碗汤，断了经年累月
从此，相逢不识

不再问，那片桃林的枯荣
随一朵云，过古陌荒阡
前世，如星子跌落凡尘
不闪不烁

乘风，寻心归处
把盏浅醉，得倚山川
尔尔。哪管今生影影绰绰

11、未眠/莫问/何处/已

轩窗锦色赠春妍，一枕香浓久未眠。
莫问幽怀何处觅，已随明月到秋千。
————东皇

◎未眠

还在和山闲话
夜醒着，摘一束月光酿酒

我的怀中是岁月的影子
它静静地望着沉默的星空
没有桥，我们只能在两头
站成隽永

等墨开始褪色
那些虚构，也终于落幕
春意是否可以重新鲜活，如昨

◎莫问

逆流
从五月回到四月
花的心事沉甸甸地挂在檐下
迎接风的抚摸

还没找到那把大锁
紧闭的门后是叶的一生
噤声，不需要歌颂

始终不远不近地看着
看风筝的线断了
看那行字走到你给的尽头
想问
却又紧紧地捂住口

◎何处

鞋带散了，行囊空了
城堡里只剩沙砾
守着时间的灰烬
任潮水将我一寸寸吞没

起风了，下雨了
河流小心翼翼地绕过荒野
你却努力贴紧泥泞的土地
以匍匐的姿态
求得怜悯

对不起
我不知道，一切的来处和去处

◎已

终于
连拥抱也无济于事

醒着做梦
梦里电闪雷鸣
没有出口
在缝隙处寻找一双
能看破这个世界的眼睛

始终走不出自囚
身上的枷锁，太重

算了吧
不再思考明日
只在今生的樊笼中
与四季，共白头

12、疏疏/花间/过处/如霜

疏疏篱落晚邀凉，云气花间露有香。
别是春风吹过处，秋千满架月如霜。
————东皇

◎疏疏

且把愁字放下
阑珊的春意，已燃至最后
三两杯酒，醉了城南仅剩的一朵桃花
捞一段月色，虚虚裁剪

我把所有信笺，都沉在时间的河底
等四季重新开始轮回
也许会有人，捡到它的碎片

推开那扇木门
仿佛推开了半生的结
一边向前勘探，一边向后张望

坐在斑驳中，举杯
敬消瘦的岁月

◎花间

一壶雪煮茶
春尽前的芳菲落在五月
曾有人殷殷举着一首旧词
写诗的人啊，却没看见

用一笔墨，困住那阵风
无他，只为肩头沉睡了一个季节的
云。唤醒人间的炊烟
星子提着灯，不许我回头

还缺一场雨
缺一座石桥和桥下的水
江南的伞，撑开又收起
夜与叶相谈甚欢
留我独自坐在，那丛花间

◎过处

总有人，会骑着白马路过
青山的小径蜿蜒
一把尺，丈量不出
咫尺的宽度

还在江水的倒影里，寻找一树的夏
四野是散乱的啼鸣
路标被打乱
鱼找不到回家的路

隔着河，与时间对弈
每走一步，都有雨滴落下
黑与白，纵横交织
想起那个会分我一半暖意的人
胸口的痂又一次绽开
好疼

◎如霜

安静地坐者
孤独地躺着
每一片叶上都有岁月的霜

房间喧闹，世界嘈杂
文字浸泡在溪流中
门前的老树默然

不相信涨落间的耳语
以无声掩饰仓惶
波涛裹挟着我
跌跌撞撞

我是一枚诞生于晨的音符
在你愔愔的眼神中安营
在似要着火的干枯中
扎寨

13、来，喝酒

不若肆意狂放一次
纵酒，趁年华
青山未老，摘一片夜色
与你，笑谈今朝

指间绽出的雪还有余温
寒意入侵前
将那些在唇齿打转的话
饮下。嘘，我懂你眼底藏着的
千山万壑

连风都在笑我
岁月的尘埃，捡拾不尽
寒枝满怀，无人可说

又何必假装路过
假装肩头的荆棘无刺
假装看不见时光的影子婆娑

我始终站在崖底
仰面，望住孤悬的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