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梧桐老了
文/郑云舒
恍惚间,忘记了多少年。回到这里,仿佛又听见那些欢快的声音。
高高的梧桐树下,我高昂着小脑袋,一双期盼的眼睛,紧紧盯住树上大哥哥。大哥哥修长的手臂,正在灵活地攀折着梧桐果,然后,轻轻一抛,落入我的怀抱。
“够了吗?小馋猫。”大哥哥的声音清亮中带着调侃,而我,却是踮着脚尖,大声说:“太少了,我还要好多好多。”
一起剥出成熟的梧桐果,一起去找大哥哥的外婆。勤快的老人会把它们倒入铁锅翻炒,只是一会儿的功夫,果实独特的香味溢满小院。
“小云舒,这是你的。哎呀!快擦擦你的口水。”外婆总是把第一份给我,然后,慈爱的用手抹抹我的嘴角。身后,也总会传来大哥哥爽朗的笑声。
此去经年,留存在每一个秋天最香最美的记忆,已经开始模糊。陈旧的大院早已翻新,那棵梧桐老了,即将成熟的果实依然挂在枝头,只是不知道现在的孩子,是否还喜欢我喜欢的味道?那个邻家的大哥哥,今在何处?你是否还记得:曾经,那棵高高的梧桐树,并没有引来金凤凰,却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深藏了你的身影。
2.闪光的碎片里,有一个追光的少年
文/郑云舒
那年八月,杨振宁教授到工大讲学,我们两个初中生有幸得到了入门券。
因为离工大不远,我们没有骑车,一路说笑着向前走去。那时候,路面还没有扩宽,两侧的法梧枝繁叶茂,恰好遮住了炽烈的日光,穿过手掌般的叶片缝隙,斑驳的光影零星的散落在我们身上。风过处,也有一丝清凉,拂上微汗的面颊。
礼堂很大,坐满了学生和老师,我们都全神贯注地听着。杨振宁教授所讲的那些深奥的物理原理,我是一点也没听懂,却有一段记忆深刻的举例。而你,也因为这一段,成为了我眼中最悦目的追光者。
杨振宁教授说道:有一位宇航员,前往外太空。一个月后,当他返回地球时,前来接他的人群中走出一位老人,紧紧地拥抱着他,口中却呼唤着父亲。杨教授问:你们知道为什么一个老人会喊一个年轻人为父亲吗?那是因为光速。虽然我听的云里雾里,却想起了邻家外婆说的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的神话。侧头看你,你的眸中闪着明亮的光,却让我无法移开眼睛。
如今,柏油路变成了水泥路,路边高楼外悬挂的空调散发着热浪,飞速掠去的汽车,留下的,也是一股带着灼烧感的气体。而那些曾经为我们遮阴的法梧早已被铲除,只在边边角角的小路才能看见。如果换到这时候再让我步行,估计需要把防晒装备全副武装。而那个追光的少年,早已住进了中关村,不知那里,是否还有高大的法梧,为你忙碌的身影阻挡夏日的酷暑。
3.一树澄碧,留下的只有一枚旧书签
文/郑云舒
大院外,沿着柏油路,有很多梧桐树。那些都是二球悬铃木,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法桐。其实,它的英文名叫London Plane(字面意思是“伦敦梧桐”),应该被称为英桐。因为上世纪20年代,被法国人引种在上海法租界内的,国人见这树叶子挺像梧桐树的,又是法国人种的,大概来自于法国吧,于是就叫它法国梧桐。
每年的4月到7月,法梧的树皮就会大片脱落,我都会和大院里的许多小伙伴一起去捡拾。然后堆到邻家外婆的灶屋,等她给我们炒瓜子、梧桐籽,或者芝麻糖饼。
那年的劳动节,我和邻家大哥哥搭伴,他在前面用火钩把树皮敲下来,我在后面挎着小竹篮捡拾。这时候的法桐,枝繁叶茂,谁也不知道,隐藏在枝叶里的会有些什么。而危险,就在一瞬间。正当我笑弯了眼的听着大哥哥的颠倒歌,一片被他敲震下来的树叶,恰好落在我的手腕上。一阵刺痛传来,泪水也随着哭声而出。大哥哥吓坏了,赶紧拿开树叶,才发现是一只小小的毛虫,蛰红了我的手腕。他又是吹又是哄,还是止不住我的哭声,四周的小伙伴都围了过来,也都是手足无措。
这时,大哥哥竟然做了一件最傻的事,他把刚才拂落在地上的毛虫捡了起来,狠狠地按在自己的手腕上,瞬间,他的手腕也开始红肿。然后,他的脸有点扭曲,却笑着对我说:“别哭啦,哥哥分了你一半的疼,你是不是不太痛了?”回到家,邻家外婆一边为我们敷药,一边笑骂两个傻瓜。
后来,我们的手腕上都留下了一抹深色的痕迹,怎么也擦不去。而大哥哥时不时会分别在上面画上一只漂亮的蝴蝶。他说:“这是那只毛毛虫变的,看它们双双对对的多漂亮。你要记得,这是我送给你的书签。”
很多年过去了,这一抹痕迹还如以前,那个为我画蝴蝶你,又在何方呢?
4.小院里,有最广阔的世界
文/郑云舒
大院里,一共有十排平房。从大门进来,一条路把房子分成左右各五排。再往里,有一个独立的小院,校园里有一栋二层小楼,那是董市长的一家(我们都喊他董伯伯)。那三棵高大的梧桐树,就种在小楼的前面。
那一年,董伯伯家买了大院里第一台电视机。晚上,电视机被安放在小楼的门前,院里的男女老少,都拎着家里的小竹椅、小木凳、小马扎,挤坐在梧桐树下。几个调皮的男孩子,则是爬上高高的树杈,骑坐在上面。当电视被打开的瞬间,喧闹的人群就安静下来,他们都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个不大的匣子里不断变换的画面。这个景观一直持续到有第二家、第三家……买了电视机以后才结束。
从那一刻,小院里,豁然打开了另一个时空。那些不同于我们的生活,就被一个按钮轻轻点开了。又仿佛有一种神奇的力量,牵着我走出去: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被拘在一方小小世界的我,第一次产生了长大一定要走遍天下的想法。后来的作文课,我的理想就是《做一个走遍天下的人》。现在,再回头,不由暗叹:虽然我走了很多的地方,离我的理想,依旧是那么遥远……
5.我的心里从此住了一个人
曾经模样小小的我们
那年你搬小小的板凳
为戏入迷我也一路跟
我在找那个故事里的人
你是不能缺少的部份
你在树下小小的打盹
小小的我傻傻等
你唱歌的模样,真美
文/郑云舒
第一次听这首《小小》,就是住在我家后排那个漂亮姐姐唱的。可是,那时候的姐姐已经不能说漂亮了。
邻家姐姐真得很美。她有一双大大的眼睛,微微上翘的嘴角,还有一对浅浅的梨涡。身后的辫子总会梳出不同的花样,大院里的女孩子,都喜欢跟在后面学她的样子。姐姐会唱很多歌曲,我们也跟着学了不少。后来,姐姐身边有了一个高大的哥哥,他们总是出双入对的,就连会炒梧桐果的外婆都眯着眼睛,笑着和四周的邻居说:“真是郎才女貌的玉人儿。”
再后来呢,姐姐疯了。大院里很多人都会叹着气摇头,而如外婆一般年岁大的人,常常抹着眼角。开始,我们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后来才从长辈的只言片语里听道:姐姐身边的那个哥哥,考上大学后就和她提出了分手。而这,并不是姐姐发疯的原因,真正的原因竟然是:他还在假期,带着他的新女友在姐姐面前炫耀。说姐姐没有考上大学,配不上他;说姐姐没有人家白皙,像个乡下的丫头……那么自信又漂亮的姐姐被打垮了。她发疯的时候,会把自己的衣服扯烂,就那样半裸着在大院里又跳又叫;而当她安静下来的时候,她会一边缝着自己破烂不堪的衣服,一边低声唱着《小小》:
你用泥巴捏一座城
说将来要娶我进门
转多少身 过几次门 虚掷青春
小小的誓言还不稳
小小的泪水还在撑
稚嫩的唇 在说离分
这首歌,就这样带着忧伤住进了我的心里,影响了我的一生。
6.长街旧巷
文/郑云舒
下雨了。静静地走过青石板铺就的小街。小街的建筑很有江南的特色,青砖黛瓦,枕水而居。临水不大的空间有水埠、回廊相连,而我,就是这一幅画里唯一的人。两侧屋檐滴落的雨水,溅出了清亮的水花。伫立,抬头,仿佛一直都是这样:青灰色的天空、淅淅沥沥的雨、空寂的小街、孤零零的我。
小街的尽头是个学校,不知是小学还是中学。不过,我一走到这里,喧哗便涌了出来。那是校园独有的声音,让我窃喜而又心惊。因为我就像一个画外人,无法融入进去。孤独,像打不破的壁垒,紧紧裹束着那个我。
其实,上面写的是我的梦境,是我独自在外的那些年,反反复复做的一个梦。我有时想,这会不会是我的前世?不然,为何会反复出现在我的梦中。跟着这个梦境的,还有一点点延伸:一个小女孩站在江岸,看着那越来越近的大船,感觉只要一瞬间,高高的船体就会撵上她小小的身躯……
这个梦,纠缠了我很多年。直到我回到家乡,再次和母亲窝在一起,在家长里短的絮叨中,提起了这个梦。母亲笑了:“傻丫头,哪是什么前世啊,那是你小时候住过的地方,你的父亲,曾经是那里的中学教书”。仿佛是陡然放晴的天,一切都豁然消解。原来如此,原来是我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结。结,被母亲解开;梦,随之离我而去。
一直想再回到梦中的地方,却一直没有机会。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借口,但是我害怕:如果去了,那里又是我一个人,我将何去何从。
7.我是你永远的树洞
文/郑云舒
双节的最后一天,和朋友一起在隐雾庐喝了一下午的茶。我们应该是人们常说的闺蜜,虽然平时没有联系,但每到假期总会选择一到半天聚一聚。
隐雾庐茶舍,隐映在西溪湿地原生态的环境里。一方不算大的草庐依湖而建,三面环水,清静淡然。茶内的装潢也很古朴典雅,只有两个小包间,一个大的榻榻米,中间是一个圆景泡台。最特别的是湖边的小亭,既可以在里面抚琴,也可以品茗,有一种置身事外的风雅与归真。
一壶我们都喜爱的玫瑰普洱,慢慢消磨着难得的时光。我一如既往的成了老友的树洞,听她轻轻地诉说着曾经和现在的点点滴滴。从相识到如今,一段不可数的时间,早已淹没在各自的生活里。而我,却一直是她最好的听客。她说,我固有的神情:浅淡的微笑、轻执的茶盏,以及偶尔插上二句的问话,会让她的心安静下来。
我们都曾经是彼此的过客,只是一个偶然,成为了节点。你说,等我们都歇下来的时候,可以出去走走,到某一个地方旅居三两月,然后再继续下一个旅程。这是我们都很珍惜的缘,相信也会陪着我们,直到老去的那一天……
8.遇见你,在我最美的年华
文/郑云舒
九月,我独自跨进了这个陌生的校园。在众多新生大大小小的行李中,我显得格格不入。一个简单的背包,打包了几件必须的衣衫,还有忙碌的父母给的一叠钞票。他们没有时间送我,更没有时间去为我采买。
新生处,有几个男生忙忙碌碌,我递上必备的资料,等着我的寝室。
“同学,一个人吗?要不要我帮你?”对面,有一个悦耳的声音。这是在问我吗?我抬起头看见了他:不算高大的身材,却有着阳光般的笑容。
“谢谢学长,不用。我没有行李。”谁知,伴着我的回答,竟惹来一片笑声:
“哈哈!学长?他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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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一些变故,这一篇始终没有截稿。思绪被打断,现在成了一团乱麻。剧终人散,就这样吧,剩下的,你可以等待,也可以自由想象……